文 | 顯微一線觀察 馬孔多

　　編輯 | 陳小琴

　　“天地銀行”火了，全球級別的那種“火”了。這股來自神秘東方的力量，被一些老外在社交媒體上宣稱能夠帶來好運，隨即引爆網絡，引發熱烈討論。

　　冥幣出海，也是中國外貿行業中的一個另類縮影。

　　中國制造的冥幣成本低，價格低，轉手賣到國外，利潤能達到好幾倍。老外熱衷于中國冥幣，究其原因是什么？中國制造殯葬品又如何適應海外市場？以下是他們的故事：

　　01 火爆出圈的“天地銀行”

　　在中國，每逢清明節、中元節或者有親人離世，人們都會通過焚燒紙錢、紙人和紙房子的方式，向逝去的親人表達哀思。

　　活著受盡了人世間的苦，祈求他們在去世后能夠享受“榮華富貴”。這已經成為國人必不可少的祭奠方式。

　　近些年，產自中國的天地銀行冥幣卻也成為全球中西冥界流通的貨幣。

　　事情起因源于一個黑人小伙在TikTok上展示中國冥幣。

　　他在視頻中說道，這種紙幣來自神秘東方，燒給自己的祖先，祈求祖先保佑，自此自己的事業和愛情雙豐收，冥冥之中，得到了祖先的庇佑。

　　事實上，中國冥幣已經帶著一股神秘東方力量被推上了西方神壇。

　　燒紙錢是中國人祭奠祖先的習俗，是子孫們用來表達孝順的方式。在國外，老外把中國冥幣叫做“ancestor money”，他們購買紙錢，同樣是出于懷念祖先的目的以及他們認為這能夠給他們帶來好運氣。

　　在國外社交媒體上，有些老外說自己給祖先焚燒了冥幣后，趕走了霉運，賺了錢；有些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，結束了單身日子等等。

　　不排除在這其中，網友們摻進了夸張的元素吸引流量，但在某種意義上，中國冥幣確實已經火爆海外，可以說是中華文化的一種跨國輸出。

　　中國北方有個村，叫米北莊，被稱為“中國殯葬第一村”，年產值超過11億。

　　這幾年靠著互聯網讓殯葬品紛紛“出海”，更是賺得盆滿缽滿。

　　據有關資料，米北莊提供了全球近90%的祭祀冥幣，走出了一條另類的發財之路。

　　在中國制作冥幣的成本較低，多數是用粗糙的草紙制作成印有神佛畫像的紙幣，在國內售賣，滿滿一沓紙錢只需要幾塊錢，但是在國外購物網站亞馬遜和Etsy上，能賣到幾十美元，并且供不應求。

　　老外們并不在乎價格，冥幣帶來的情感溢價遠遠大于商品本身。在西方，親人去世后，悼念方式非常簡單，中國冥幣恰恰填補了他們內心的情感空白。

　　一旦老外們接受了冥幣自身凝聚的情感價值，那他們就會和中國人一樣，不會太在乎冥幣的價格，甚至于追求價格更高的祭奠品，畢竟在先人面前，不能吝嗇。

　　這也驗證了老外對中國冥幣的狂熱追逐。

　　02 “個性化定制”的冥幣

　　向海外出口殯葬品利潤高且相對小眾，國內也在不停地調和市場，滿足老外們的“精神需求”。

　　比如，為了更好地適應國外市場，中國生產商們將冥幣“本土化”，做出了各式各樣的海外貨幣。

　　如果只是粗略地看，這些紙幣幾乎可以“以假亂真”，受到老外們的熱烈追捧，這個特殊的外貿行業做到了“以錢生錢”。

　　這一行雖然特殊，但跟其他行業一樣，顧客永遠是上帝，需求永遠擺在第一位。

　　老外提出的一些合理需求，中國商家都會盡力滿足，也正因此，這一行才會在海外扎下根來。

　　Loki在網上經營著一家冥幣店，起初只做國內市場，生意不溫不火，畢竟類似的網店太多了。后來，在一個老師傅的指點下，Loki開始做國外市場，也有了英文名字。

　　親戚朋友有時候問他在外面做什么，他就說自己是做外貿的，賣什么產品，自己卻不好意思講出來。

　　老外們對國產殯葬品的需求已經不僅僅滿足于冥幣，他們的想法有時候很大膽，跟中國人內斂的性格完全不同。

　　Loki在做生意的過程中，特別會考慮到老外們的個性化需求，也發現了他們對待生死跟國人確實有點不同。

　　不過這里值得注意的是，仿制任何國家的貨幣做制作的冥幣都存在一定的法律風險。

　　尤其是仿制人民幣，人民幣是國家法定貨幣，具有高度嚴肅性和權威性。

　　將冥幣做成人民幣圖樣予以焚燒，則妨害了國家法定貨幣管理秩序，違反了《人民幣管理條例》第二十六條第一款第二項“禁止下列損害人民幣的行為：（二）制作、仿制、買賣人民幣圖樣”的規定。按照《人民幣管理條例》第四十三條規定，將會被處以警告、沒收違法所得、罰款等行政處罰。

　　但其他類型的紙扎品則相對安全一些。曾有個美國人，通過互聯網找到Loki，讓他做一些紙骨頭。

　　Loki英文并不是很好，通過翻譯軟件查了好幾遍，才確認對方的確是要紙扎骨頭。

　　他問美國人，是什么樣的骨頭？美國人告訴他，就是那種寵物狗吃的骨頭。原來，這個老外的愛犬死了，他要給它燒點骨頭。

　　還有一個老外，讓Loki做一些紙扎的蘋果手機、蘋果電腦和iPad，她朋友生前很喜歡蘋果產品，希望朋友能夠在天堂繼續使用蘋果產品，開開心心地玩。

　　讓Loki印象最深的“私人訂制”是一位中國留學生。

　　她媽媽在國內突發疾病去世了，但是她因為正值論文答辯關鍵期，如果請假回歸，那么這幾年留學很可能功虧一簣。

　　她很想為媽媽做點什么，于是在網上找到Loki，想買一些祭祀品。她讓Loki多做一些紙玫瑰，因為媽媽很喜歡玫瑰。Loki問她要不要加顏色。她說要紅色。這也是Loki從業以來，制作的最特別的祭祀品。

　　這大概就是獨屬于中國人的愛。無論走到世界哪個角落，總有一種文化基因牢牢地牽動著自己的心靈。

　　有些老外擔心焚燒完之后，祖先收不到，就要求商家要把親人的名字和證件號印在殯葬品上。

　　還有些老外，親人生前給她留了一些紀念品，她想留存下來，就讓商家仿制一些紙制品，焚燒掉，讓另一個世界的親人也能夠擁有一份相同的紀念品。

　　03 化作一縷煙的情感寄托

　　在中國，親人去世后，家人最悲情的時刻，大概就是買殯葬品了。親人忙忙碌碌一輩子，活著的時候沒享受過人生，去世后一定要享受未能享受的“好日子”，要有錢，要有房有車。

　　于是，幾乎每一場葬禮都能看到大把大把的冥幣，紙扎的別墅、汽車，還有各種銀行的存折，上面寫著驚天數字。

　　在呼天搶地的悲憤聲中，家人把這些東西一一焚燒，灰燼隨著火焰往上飛，青煙里承載的是家人無盡的哀思。

　　雖然中外文化不同，但是對親人的愛，對先人的懷念是不分膚色和國界的。

　　有個美國老外，她在買完東西后，跟Loki聊起來，話題基本上圍繞自己逝去的祖母。祖母貧窮，但不怕窮，教會了子女和孫女應當如何頑強地對待生活。

　　她跟Loki說，她了解中國人在親人離世后要燒好多好多的錢幣，要讓他們來生變得富有，她希望她的祖母也一樣，也能夠變得更有錢。

　　現實是，她跟她的祖母一樣，生活在美國最底層，沒有存款，但她心甘情愿花很多錢來買冥幣，燒給自己的祖母。

　　這對不了解中國文化的其他老外來說，花這么多錢買來的東西，一把火燒了，不就等于是把真錢給燒了嗎？但是她懂得源于中國的這份情感寄托的方式，因為她愛祖母。

　　還有個老外找到Loki，讓他按照最新的LV包袋制作一個紙扎包，他的女兒意外離世，生前對這款包念念不忘，但是作為老爸，沒有舍得給女兒買。他讓Loki制作紙包，目的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遺憾。

　　在焚燒完后，這個老外又到Loki傾訴。女兒離世一年多，他久久不能釋懷，一直為不能給女兒買包袋而懊悔不已。但是，這個紙袋子讓他的情緒稍微平復，在某種意義上，他完成了女兒的心愿。

　　據有關資料顯示，在法國人購買最多的中國制造殯葬品中，排名第一位的是三文魚、骨頭等這種寵物用品，其次就是奢侈品。法國人天生自由散漫，對待死亡，也是充滿了豐富的感情和浪漫。

　　死亡，是每個人的人生必答題，是人人都要經歷的最終歸宿，它無關國籍、民族或者信仰。

　　在焚燒這些殯葬品的同時，我們投過火光，懷念著逝去親人的點點滴滴，在這些火光中，我們汲取力量，帶著逝去親人給予的愛和溫度，將生活繼續進行下去。

　　（應作者和觀察對象要求，本文均采用化名）